Tuesday, March 22, 2011

那個盛夏、敦煌、柳園火車站、風很大

中國那麼大,我只迷戀西部。
我對於西部沒什麼要求,只要是大風、大漠、大山、大水就好。

在年輕的那幾年,夏天我都往西邊跑。跑過的地方都慢慢隨時間忘卻。只有一些片斷像落葉,紛雜紊亂而來,還帶著輕脆的微響。

那是一盞青燈──更準確地說,是佛像前一豆禮佛的殘光──映照著悲涼的畫面。彷彿越往荒蕪的地方跑,心靈就越豐盛。

就像那年,在敦煌。從書本、歷史上活生生跳出來的小城。我坐著不太合作的公車,由嘉裕關到達。我對賣票的說我要坐左邊窗口,可以看到雪山。最後賣票的也沒賣我窗口的座位,我只能從別人頭頂處一窺祈連山的雪峰。

我不是要說敦煌的風采、莫高窟的瑰寶、鳴沙山的傳說,我不理解這些。我只想說從敦煌到柳園的路上,那直達內心的一個片斷。

其實那不是一個片斷,那是永恆。像寂寞一樣。

那年頭敦煌還沒有火車站(其實可能只是我不知道,大家都說)要到一百多公里外的柳園才有,然後一路西進,直到烏魯木齊。那年盛夏,太陽都好大。買了車票,有人指指我的背包,然後往上方一指。

他的意思我明白。他說我的背包大,要放在車頂上。我拒絕,因為西部陽光烈。但拒絕無效,他好說歹說就把我的背包扔到車頂的行李架──他在車頂上還送我一口燦爛的笑容。回過頭來我就見一票外國人都把背包帶進車廂內,還佔座位。那刻我有點哀傷,但那年頭我還未懂得反抗。

然後一馬平川。我看著窗外不變的風景。本想拿書出來求證窗外的地貌,但這動作只在意念中完成,我懶動,但有一刻我突然醒悟,這便是戈壁灘。戈壁不是沒有生命,有很多蕪雜的植物,和大小不一的小石塊粗砂。但看著看著,就覺得不變。和寂寞一樣。

那時候好像已經跑了很久似的,從山西跑到寧夏,然後再到敦煌,還有一整個新疆未逛。除了自覺步履輕盈外,有時,還是會覺得寂寞,而且想家。


特別是在那不變的戈壁灘邊上,寂寞像水母湧上來,灑滿一地。

如果可以的話,我很想一頭栽到戈壁去,往深處跑。但這也只在意念中完成,那時我還不懂只要借口去小便,便可叫司機停車。看著不斷消逝後退的戈壁,看著前方也是一樣延續的風光,打開窗,拍了一幀,然後那風有一陣沒一陣的吹我。

戈壁上有馬幫的馬鈴,法顯、玄奘的腳步,斯文赫定的考察隊。我想我忽然懂得他們的寂寞。就像所有離家出走的小孩一樣的寂寞,忽然不明所以地發覺置身於離家萬里的地方,對於從哪裡來,然後又要往哪裡毫無頭緒。

在暮色降臨以前,到了柳園鎮。在千篇一律地破落的小小火車站上,看見路軌,看見一撥一撥各國旅客,看見風很大吹散一地沙土、吹亂了我,看見將要到站風塵撲撲的火車,好像聽到了輕脆的落葉聲,紛雜紊亂。

真的那麼像小說中的畫面,那麼像圖畫中的色彩,那麼像電影裡的調度,我想,那麼,我繼續往西走吧。



Gobi desert is everywhere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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