Tuesday, December 06, 2011

兩個譯本之間

偶然夜了,回家總一臉疲憊,彷彿歸途染了夜色,便不知不覺滲出了苦味。所以正想辦法就算夜了,也要華麗地、帶著星塵似的歸家。日子在這徒勞的嘗試中流逝。

在這之間,往往不能正經看書。明明每天袋內都有本書,但總是沒打開過。但電子的在此卻免疫,這幾天徐徐重看《國境之南 太陽之西》。

內容不贅,但閱讀途中充滿了陌生感。快看完時,突然醒悟到譯者應當是林少華。雖是繁體,但觀其行文風格,確是林少華無疑。多年來台灣賴明珠,大陸林少華,是村上春樹漢文譯本的兩大旗手。最初接觸時,我是看林少華的,因為簡體書便宜。但工作後,看的多是賴明珠。

這次重遇林版,更確信「如果經濟許可,外文譯本還是選擇台灣的吧」這個道理。林的文字──不知故意或無心──總覺得有某種方言體,像極某些國人的嘴臉,而且喜用某些漢文套語、格言,如果是學生作文的話,自是高分無礙。可惜這恐怕與村上的原文氛圍不符。當然我也沒看過日文原文,但觀乎村上文章喜用片假名,盡用一些數字、物質、物慾等現代的意象與話題,想必相對而言,林的文字功力太高雅了。

有時候會覺賴版過於淡淡似水,沒什麼凝練精警之語。但現在卻慢慢懂得察看當中的韻味,甚或是拋開文字上的玩味,而真正想想這些句子背後的是什麼。

《國》其中一段,一看來總覺得有些不妥,也許是受賴版荼毒過甚,總是覺得和平常看慣的村上不同:「活法林林總總,死法種種樣樣,都沒什麼大不了的,剩下來的惟獨沙漠。」嗯,第一感覺,寫得不錯,可以抄下來用什麼地方似的。再仔細一想,卻有點這幾句有點過頭。

最後找了找,找了賴版的一看,果然和我想像中的差不多,差不多的平淡:「大家以各種不同的方式活,以各種不同的方式死,不過那不重要,最後只有沙漠留下來。

年青時或許毫無懸念地喜歡前者,現在卻覺後者隱隱然深長耐看。


Monday, November 28, 2011

Bus Route 42C



星期日,名副其實的Sunday
坐上迢迢的巴士,橫過這個擠擁的都市

陽光耀目,睡意怎樣也提不起來,拿出電話
漫無目的,把一一後退的風光紀錄下來

本來想睡了,卻不自覺擷取百來秒,聊以自遣
為窮極無聊,添一點佐料


Tuesday, October 25, 2011

閱畢《觀看的方式》

這是一本很有啟發性的書,但對我來說卻不算很有追看性。向來習慣於上班收工的交通工具上看書,往往看到十多頁已沉入昏睡。但矛盾的是這實在是一本很有趣味的書,到我看到最後一頁時真的在心內暗嘆一句:睇完嗱?

個人最深印象是此書還原了油畫的本質,儘管可能只是作者個人偏見,但的確讓沒有任何美術史根底的我有如開闢了另一個世界。他解釋了(雖然也沒解釋很清楚)油畫的俗庸性與物質性,闡述了寥寥可數的傑作與成千上萬的坊間的油畫的角色。

我們都知道梵高一生只賣出過一張畫,在生時並不受人重視。但的確很少提及為什麼梵高的畫賣不出,梵高為甚麼與主流的審美價值牴觸,不,我們簡直是很少去想清楚,油畫的本質是甚麼。另外,作者也提及現代的廣告硬照與油畫的相似傳承關係。

看這書,就真的覺得自己讀書太少,所知的太少。別人娓娓道來彷如閒語家常的道理,對自己卻似是醍醐灌頂的啟發。除了讚嘆世界之大,也對自己的童稚淺薄感到惶惶。

然而,無論怎樣涵蓋美術史與藝術理論,或分析任何哲理思辨,或欣賞世界的種種方法,也對於我人生及工作或任何實質生活層面並無幫助。

這種想法實在不想認同。

但是每當看到一本好書,一齣好電影,一幀讓人動容的照片,一縷澄黃的陽光,一片搖曳的葉,一列蒼茫的山崗,一聲吱瓦的木門,這種感概卻也越來越深,難以排遣。



Sunday, October 09, 2011

記夢

本來打算一回到公司就寫下來,可是忘了。到了快下班的時候才猛然想起。大部份忘了。遺留下來的,只有一陣渺渺。隱隱約約在空洞的房間內,我和另一個人在爭論著。雖然夢裡的是我,可是不是真實的我,只是意識中的主體。

那個人要做一些壞事,比如說征服地球、蓄養人類等等,原因是「他們」已經失去未來的可能性。所以我們爭論。

不記得我說什麼了。但是如果有機會的話,我一定要提醒自己,那時候我要大吼:「你想對人類做什麼!」

這些話有機會真要好好講一下。






Sunday, October 02, 2011

風雨中

八號風球的早上,小明躺在床上,一邊聽收音機廣播留意關於風暴的消息,一邊迷迷糊糊地打瞌睡。床頭後面是窗,窗外是久違的風雨。雨乘風勢,水簾一樣一幕幕橫亘無人的馬路上。

忽然,在睡與醒之間,小明聽到窗外傳來一句,

「你夠膽做唔夠認正一契弟!」

小明訝異地瞄向窗外。空無一人,只有樹木不由自主地搖晃。然而小明整個人都因此清醒。他想起一件往事和一個傳說。傳說只要發生了那件事,然後每逢大風雨,往事都會在飄零中再現。如果趕得及的話,一切都可以重頭再來。

但是小明決定再睡,卻睡不安穩。他不擔心,因為他已經知道以後一生也不會睡得安穩。




Saturday, September 17, 2011

Emptiness

香港很多人,但一舉起相機拍照
所有人都消失殆盡

就像為失落的古國
拍攝遺照
紀錄過去的繁勝
從靜物中了解流動的蹤跡,從光影中聆聽盤桓的聲音

一幀一幀,都是化石

有時候看著突然
像離家出走的小孩驚醒後不知自己身在何處
思忖著,這裡
究竟有沒有來過



不穩定場所 開門有人,關門沒有


歸途  黃燈如豆


總覺得你剛走過


好像一閉眼就浮現的場景<br />無人的街市幾乎<br />形而上化


無人的地方卻不會靜默<br />總有些喃喃細語<br />潛伏


你說<br />這像不像一個寧謐宇宙<br />就這樣堆放到盡頭<br />直至最後


瓜<br />就這樣<br />一直放到天明


他總是藍


中央大街<br />從來不明白這地方的規則<br />就算空無一人<br />仍是困惑


總覺得聽到腳步聲<br />在那轉角處<br />以往賣燈泡的地方


小時候,總覺得那些圖案很<br />醜<br />現在卻開始覺得有點<br />味道

Monday, September 05, 2011

抹窗

那天在巴士上層,乘客疏落,坐在後排靠窗的位置。巴士在深夜走得特別灑脫,交通燈都十分配合讓巴士飛嘯而過。雨水染黑了公路,霓虹流瀉遍地。也許今天應該要更高興吧,我想。

但這樣想的同時,卻看見通道另一邊靠窗的乘客,有所動作。那女士從Longchamp手袋中拿出手帕,開始抹窗。她專注地在頭部附近位置抹,順時針微微使勁地打圈,神情不是喜悅也不是厭惡,而是一種比沉睡更沒有情緒的表情。突然,她停下來,望向我。像迷路的小孩在森林裡突然看見認得的路標般笑了一下。她笑靨中帶點腼腆,近於苦。

然後我們聊了幾句。

她說,你不覺得每輛巴士上的窗也很污糟嗎?

我說倒不覺得特別污糟,只是恰如其分地污糟吧,冷氣巴有冷氣巴獨特的髒,熱九有熱九的臭。

可是你看,每個靠窗位置頭旁邊的玻璃,總像混和臉油與灰塵。你不覺得這是必要以上的污糟嗎?連外面的風景都看不清楚,所以街景都被臉油扭曲了。然後心就覺得很沉重。有一次終於忍不住,掏出紙巾和手帕去抹。結果養成習慣了。就像確實地做了唯一可做而應該做的的事,而不用理會別人怎麼想。雖然不能抹乾淨所有的窗,但是的確有種解脫的心情 。你明白嗎?

這種心情怎麼會明白,但我還是點了頭。

她平靜地凝望窗,也拿不清她到底是望向窗還是窗外的深夜,總之她之後微笑了一下。我要落車了,有機會再講。

當我意會時她已不在,只剩下一面乾淨的窗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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February
城市 ("Cities" by John Reader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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